饮鸩止渴是一个常用成语，虽然经常被一些人把鸩读作鸠。
真不能怪人读错，这个成语虽然有名，鸩鸟真不如斑鸠常见。
而且鸩鸟是什么鸟，长什么样？没有几个人能说清。
屈原似乎见过这种鸟，在《离骚》里他看上了一个美女，于是“吾令鸩为媒兮，鸩告余以不好。”
他竟然让鸩鸟做媒，结果呢，自然是不会得到什么好消息。
这里虽然没有提到鸩鸟的毒性，但是在诗人眼里，已经不是什么好鸟了。
一
那就让我们从头梳理一下鸩鸟吧。
鸩鸟是一种很古老的鸟，《山海经》里有专门的记载。
在女几山上分布的鸟类里就有鸩鸟，琴鼓山上也有鸩鸟，还有白犀牛。玉山上也有鸩鸟。
注意，这里只是提到了这种名字的鸟，至于这种鸟长什么样子，有没有毒，都没有涉及。
在瑶碧之山上也提到了鸩鸟，这一次专门提到了长相和习性。
有鸟焉，其状如雉，恒食蜚，名曰鸩。
就是说这种鸟长得像是野鸡，喜欢吃蜚。
蜚是《山海经》里的一种野兽：
其状如牛而白首，一目而蛇尾，其名曰蜚，行水则竭，行草则死，见则天下大疫。
这种动物长得像牛，脑袋是白色的，只有一只眼睛，跳到水里，水就干了，经过草地，草就枯了。只要它出现在人间，人间立刻就会瘟疫蔓延。
蜚
这种野兽简直就是灾难的化身，但是如此毒的怪兽却只能沦为鸩鸟的食物。
鸩鸟的毒名大概就在此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在后人注解里，形象就越来越具体了。
晋朝的郭璞注解说，鸩鸟大如雕，全身紫绿相间，长颈，红喙。“颜色搭配上倒是挺鲜艳的。
但是在《名医别录》（成书在东汉之后）上说鸩鸟长得像孔雀一样大，立刻把这个鸟放大了好几倍。
清朝的《蠕范》上解释得更清楚了，说这种鸟长得像鸮，紫黑色，喙呈黄铜色，有七八寸长，尾部有五色文，背上有连钱文，脚上有三距。“说得跟他见过一样。
而且鸩鸟的名字也越来越别致。
《名医别录》上说这种鸟叫同力鸟，因为它鸣叫的声音像是”同力“，《蠕范》上说叫云白。
而且公母还分别有不同的别名。
《尔雅翼》上说雄鸟名为运日，雌鸟名为阴谐。
《尔雅翼》是南宋人罗愿编写写的一本字典，他似乎把鸩和鸠搞混了，他竟然说鸩鸟能预报天气：
运日鸣则晴, 阴谐鸣则雨。
这一点他似乎把鸩鸟和斑鸠搞混了，因为古人认为斑鸠才是知阴晴的。
欧阳修有诗“谁谓鸣鸠拙无用，雄雌各自知阴晴”说得便是此事。
斑鸠
二
总之鸩鸟的形象越来越具体，那么他的食物就不能再是虚无缥缈的蜚了。
所以大家给他找了另一种食物：毒蛇。
郭璞在《山海经》的注解里就说：鸩食蝮蛇头。
《名医别录》里也说“啖蛇”。
《尔雅翼》里说他不光吃蛇，还吃橡实。当然他的特长还是抓蛇。
在罗老师笔下，鸩鸟简直就是毒蛇的克星。它一旦发现木石之中有蛇，就会迈禹步对蛇进行封印。
鸩鸟竟然还有道行。
《蠕范》里说得更详细，说这种鸟叫起来像是敲鼓，一旦发现蛇，就迈开禹步（不知道是不是同时鸣叫着发出鼓声），行走起来进退仰伏，或是独行，或是结群，须臾之间，石崩树倒，蛇就自动显身，鸩自然就可以上去饱餐一顿了。
看来鸩鸟的毒性就源于这些毒蛇，不过鸩鸟却是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，它的毒性自非普通毒蛇可比。
《玉篇》（南梁时顾野王所撰）上说：其羽画酒，饮之即死。“
拿羽毛一画，就制成了一杯毒酒，操作简单，成本低，难怪古人这么爱用它的羽毛。
光羽毛就这么毒，它的肉就别提了。
《名医别录》上说：人误食其肉，立死。”
不光是肉，就连其粪便也很毒。《尔雅翼》上说：“其屎著石 ,石皆黄烂 , 饮水处, 百虫吸之皆死”
粪便连石头都可腐烂了，鸩鸟饮用过的水，其他动物碰了便死。
《蠕范》上说得更是吓人：“矢屎著石, 石烂 ,有鸩髓烂石之说 , 胆沾指, 指断。 羽沥酒, 饮之杀人” , “ 巢下数百步 ,草木不生。 饮水, 百虫吸之皆死。”
所以要得到这种鸟，必须冒着生命危险。
最好在秋冬之际，《赤雅》上说这种鸟要脱羽蛰伏在巢穴之内，这时候胆小的可以捡拾羽毛，但是要用铁夹子去捡，放到银瓶里。否则手就会烂掉。
如果要猎杀一只鸩鸟，也要在秋冬它蛰伏之际，用烟熏它出来，再用弓箭猎杀。
但是这种鸟雏鸟似乎毒性不大，因为晋朝首富石崇荆州担任刺史的时候就曾得到一只，他把这只雏鸟带回洛阳，献给国舅王恺，估计是为了满足王恺的好奇心吧。结果被人告发，这鸟被当街焚烧。
这种鸟，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吗？
有，那就是以毒攻毒，既然它比毒蛇都毒，所以他的喙可以解蛇毒。
《本草纲目》上说：“蛇中人，（用其喙）刮末涂之，登时愈也。”
那鸩鸟的毒，什么能克呢？
答曰：犀牛角。
《尔雅翼》上说“凡鸩饮水处，百虫吸之皆死。或得犀牛蘸角其中，则水无毒，此鸟与犀相伏。今南方山川，有鸩处必有犀，盖天资之以育物。”
也就是说，鸩鸟这么毒，但是为什么没有造成物种大毁灭呢，就是因为犀牛的角可以解毒，所以有鸩鸟的地方必然有犀牛，用的就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。
三
说得这么热闹，实际操作中怎么样呢？
《正史》上所记，毒性似乎并不怎么样。
先看《左传》里的案例。
鲁庄公的弟弟季友毒杀同父异母的哥哥叔牙，就是逼他喝了鸩酒，但是叔牙并不是立刻死掉，而是在回封地的路上死掉的。
还有郑文公的儿子在楚国喝了鸩酒，也是在回家的路上才死掉的。
而且鸩酒并不如同各种野史上所言只有犀牛角可以解毒，相反解毒的方法多得是。
例如《晋书》上说南凉的君王秃发辱檀被西秦的人下了鸩毒，别人都劝秃发辱檀喝解药，但是秃发辱檀一心求死，就没有喝。
这说明，这鸩毒是完全可以解的。
《新唐书》上田令孜给将军郭琪喝下鸩酒，郭回到家，杀了一个婢女，吮吸她的血，就解了毒。
《都公谭纂》上说，当年成吉思汗赐给丘处机一杯鸩酒，长春子早料到此事，他来之前已经吩咐弟子为自己挖了一个坑，当即一饮而尽，回去躺倒坑里，就把毒药给解了，但是他保住了性命，却没有保住头发，顶上头发掉尽，成了地中海的发型。后来成吉思汗还要把公主嫁给他，他当即挥刀自宫，以明志向。因为他阉割那天是十月九日，所以从此得了一个外号叫阉九。
这估计是野史，但是连野史都不相信鸩酒那么神了，可见鸩酒也只是一个传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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